編鐘三響之後，一十二個小太監分作兩隊推開朱紅色的宮殿大門，踩著小碎步的小太監們連呼吸都不敢重了，深怕蓋過了宮殿內傳來的悠揚樂曲。殿外的小官們也快速地再次檢查著自己的服飾是否得體，即使都是制式的官服公靴，手腕脖項，細微之處也別樣姿態。

樂曲終了，偏殿內的大佬們才掀開珠簾，不快不慢地走向宮殿前列，不像那些小官們，來的早的就能往前擠擠，他們有著自己的站位。第一排總是空著的，妖國別的不多，名義上的王爺倒是一抓一大把，平日裏雖然不來早朝，但是位置卻是要留著的。除了王爺，八星官身的大佬們也是站在第一排的，只是文丞武相且不說如今都沒有來上早朝，就算來了，也大多會留在偏殿之中喝茶消磨，這也是妖皇在的時候都默許的。

第二排站著的大佬就多了，除去跟著賢王去南風城重新統計難民數量的籍部副尚書，文、禮、籍三部尚書以及四方副帥各站一邊，頗有些文武不相容的態勢。第三第四排站著秉筆。將軍，看上去數目就有些多了，不過越是像後看去，越是密密麻麻。

不似妖皇的勤勉，太子殿下總要等到樂曲停下許久才在女官的攙扶下慢悠悠地坐上王椅，或者是用躺字來得更為合適。等到鴨嗓子公公問過之後，一聲開朝議事在諸位妖臣的耳朵中嗡嗡作響時，早朝才算真正開始。

狂風城有旱災。

巨鹿城有黑風。

東平城外出現大批強盜。

……

說完各地的災情，就是來自西北兩線的戰報。北線連戰連敗，只不過有著武相坐鎮，邊關總歸是失不了的。西線的外面水族一直是小打小鬧，也成不了什麽氣候。

接著就是文武兩邊開始互相指責，這邊說戰事吃緊，就應該多殺幾個臨陣脫逃的將領立威，那邊說民心不安，禍患頻生，早就該拿幾個貪官汙吏的頭顱來祭祀天上的妖星。

太子殿下是不知道自己的妖皇爺爺是怎麽應負這些說著說著就有可能變化妖身動起手來的妖怪們的，雖說武官一方自恃武力，文官中也著實有幾個妖法高深莫測的存在，就好比說那籍部的下門秉筆曹東海，不動妖寶的情況下一個打三個同境界的大妖真的不成問題。

太子殿下揉了揉眉間，他倒不是為妖臣們討論的事情感到心煩，只是下面的生音卻是太過嘈雜了一些，他就是想閉上眼，幾個大嗓門的聲音仍是要往他的耳朵裏鉆。他微微挺起了身子，一旁的小貓妖媚兒趕緊拿來一個黃金絲織就的軟墊墊在他的身下，這才繼續拿著小團扇給太子殿下輕搖這團扇。

“你，你，你……”太子殿下隨手指了幾個自己覺得聲音大的地方，被點到的地方很快就空了出來，只留下中間的一個倒黴蛋兒，若是幾個挨著比較近的，腿短的跑不快地也只好留了下來，一臉驚恐地望著那王座上的殿下。

“那煉丹的爐子還有沒有了？”太子側過去問一旁隨侍的媚兒，自從那日這只小貓給他支了一招後，他才發現把這只小貓留在身邊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他的煩心事一下子少了大半。最重要的是，這個小妖精不但懂的不少，而且乖巧的緊。

小妖精媚兒看了一眼那幾個不住地跪在地上磕頭的妖臣，說來好笑，宮殿之下那麽多的妖臣，看著都擠到一塊兒去了，偏偏那幾個妖的旁邊空的很，琉璃鋪就的地面泛著青光，映得這些妖的臉上也微微有些發青了。

“殿下，爐子倒還有，只是燒火的童子卻不夠了，您忘了，就連您上次說要燒的那顆金丹，現在都因為缺少童子說不得要延期才能出爐呢。”枕邊有風，吹得最是舒心。

“也是，那你們幾個滾過去給我過去燒火吧。”太子殿下哪裏在意什麽童子燒火的，只是經過媚兒提醒才想起來好像有這麽回事，“要是燒不好，你們也給我一個個進去，直到燒出來為止。”

比死更可怕的是什麽，那就是等死，太子殿下自是深谙其道。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討饒的聲音越發響亮淒厲，太子越是覺得聒噪煩悶，果然自己沒有指錯，剛剛就是這幾個的聲音最大。

眼看著金甲衛士把這五個妖臣拖下殿去，其中一個掙紮中一頭撞向立地三尺之高的門檻之上，當場魂散命銷。滿殿的妖臣此時心裏有同情，卻不敢起同慨，那些跑得快的妖臣更是心中慶幸。

公鴨嗓子閉上眼睛，仿佛對於這位太子殿下的所作所為眼不見心為凈。站在前列的大佬們也難得地閉上了嘴，五位妖臣分屬文武，誰都沒有站出來說哪怕一句求情的話。

求情？有用嗎，只是對於這位殿下來說，恐怕只是殺掉更多臣子的借口吧，這幾天，死掉的妖臣已經更多了，更是有一個仗著自己六星官身的秉筆被扔進了萬屍洞，任誰都看得出來殿下有一股火沒發的出來。

恩威並施，太子殿下收回目光，意味不明地笑著讓媚兒變回妖身，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貓。他就這樣側躺著捏著媚兒的小尾巴，把她拎起來，在眼前晃著，視線盯著有些難受卻只敢壓低著聲音叫著的媚兒，極為享受。

“太子殿下，臣有本要奏。”

沈寂好久的朝堂突被驚醒，就連閉上眼估算著時辰的鴨嗓子公公也奇怪地看了那個突然向前一步的年輕秉筆一眼。

“哦。”太子放下原本以為可以把玩到退朝的白毛球兒，細長的眼看向說話的方向，待看清時，倒省得讓媚兒給自己說道，這次他認識，那個剛死了弟弟的家夥。

“怎麽，賞的財務不夠嗎？還是說，你想撈個七星的官身？”太子笑著，“你弟弟的一條命可不夠啊，想拉尚書下馬的話，讓我想想，”太子話語停滯片刻，“起碼要再死個爹才行。”

落針可聞！

禮部老尚書的面色發白，也許他已經在幫杜秉筆計較得失起來，臉色越發地蒼白。

“臣有本要奏。”杜華舉著玉簡的手關節青白，可見青筋。

“說吧。”太子殿下突然看到老尚書的臉色不對，“老尚書，我只不過開個玩笑，不必當真。”接著就繼續拿著自己的指頭都弄著白毛球兒。

君無戲言在禮部尚書的嘴邊打著轉兒，頭上冒著虛汗的老妖怪始終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一旁的同僚眼看禮部尚書都不管自己的職責了，哪裏還會多說話，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就剩兩只耳朵聽著年輕的杜秉筆到底想說什麽。

“殿下，臣要告禦狀。”杜華言語之中，可聞顫音。

瘋了不成，先是父親告賢王，太子殿下不但不加刑罰反而賞賜有加，現在兒子又來告，明眼的都看得出來太子殿下是要保賢王了，這杜華不是找死是什麽？

“說。”太子殿下握著白毛球兒，仿佛不以為意，“又要告我六弟啊？”語意中調笑多過責問。

“不敢，臣要告的，是當朝太子。”

語不驚妖死不休，杜華雙目死死瞪這太子殿下，名為仇恨的火焰熊熊在雙目中熊熊燃燒。

“哦，告我？”太子牧仁有些奇怪了，他倒是開始覺得這個死了弟弟的家夥有些有趣了。

不過太子殿下覺得有趣，滿朝的文武卻是覺得杜華瘋了，向著太子告太子，這除了找死還是找死啊。

“是的，臣告太子，其罪有七。”杜華一字一頓，清晰可辨。

“七宗罪啊，你倒是說說。”太子牧仁的口氣聽起來倒是覺得少了，還以為自己少說得有上百條罪名吧，手指在白毛球的背上敲打著，他到要聽個仔細。

章府。

“應該開始了吧。”一個拄著拐杖的老者一步步踱到門口，自言自語著，“要變天了。”

“老爺，這是要往哪裏去啊？”小老頭如影子般出現在老者的身後。

“老了，哪裏都去不了咯。”老者嘆了一聲，“就連這唯一曬太陽的樂趣，都快沒有咯。”老者回頭看見小老頭的手上夾著一把傘。

“你帶著傘幹什麽？”

“老爺你不是說要下雨了嗎？”小老頭有些奇怪。

“用不著了，用不著了。”老者輕輕咳著，沒頭沒腦地說著。

與此同時，已經大開的妖都北門處，有一隊騎兵疾馳闖關，為首的一騎腰配雙劍，頗為奇怪。不過北門處的守城城衛不會在意這個，他們在意的是這隊騎兵居然狂奔而至，根本沒有下來接受檢查的意思。

“全都給老子下來，按例檢查。”北城的守城大隊長柳六流大聲吼著，心裏卻是狂罵著****的的巡衛隊，沒看見這麽一大隊人馬在城裏騎行嗎？

蹄聲過後，塵土飛揚。

“隊長，我們不攔下他們？”一個一臉稚氣的新兵蛋子看著騎兵隊離開的方向。

過來許久，同樣看著遠方的大隊長柳六流踹了這個家裏塞了三百晶石才擠進來的新兵蛋子一腳，“叫二寶是吧？”

“馬二寶。”新兵蛋子被一腳踹在地上，一時半會兒還爬不起來，只得在地上喊出自己的全名。

柳六流牽過一旁一個想要進城的妖怪的駝獸，讓駝獸在馬二寶的身上來回踩了好幾遍，直到那蹄印清晰可見為之。

“記住，你是被騎兵踏過去的。”

這是馬二寶暈過去之前記下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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